最近發(fā)現(xiàn)了一件新奇事：我的詩作竟被移花接木，挪到1989年謝世的老前輩王蘧常先生的名下。王老1989年就已謝世，而這幾首被張冠李戴的詩是我2006年之后所作。如今字畫造假者甚多，但借老前輩之名抄襲晚輩詩作的手段還不多見，可謂書法造假新花樣。王蘧常是中國20世紀的著名書法家，書法造詣高深，我十分尊敬這位老前輩，本著對前人的尊敬，決不能讓造假者這樣污辱王老的名聲，故寫此小文。
2014年6月4日第22期《書法報》第18版刊江蘇昆山霍國強書畫巡回展專題，其中的一幅作品《隸書漢空心磚題跋》引起了我的注意，因我過去曾在漢磚上書寫過自作詩，漢磚自作詩作品在去年中國美術館舉辦的“藝舟雙楫——李一書法展”上也展出過。仔細一看霍國強的這幅作品，內容抄的是我的詩作《燈下偶書》：“唐風晉韻總煌煌，漢瓦秦磚匯一堂。自秉真淳高古氣，敢教筆落動蒼黃。”可落款卻是“王蘧常作”？我認識霍國強，于是我打電話詢問國強為什么寫錯了作者。
國強的回答出乎我意料。他告訴我，這首詩寫“王蘧常作”是有根據(jù)的，根據(jù)是上海恒利拍賣公司2010年秋拍書畫專場圖錄，圖錄上有王蘧常的自作詩手卷，上面有十一首詩，且有釋文，他抄的是其中的一首。國強還告訴我，王蘧常的這個手卷拍賣紀錄可以從雅昌藝術網(wǎng)查到。
與國強通電話本來只是想說他弄錯了詩的作者而已，可他的一番話使我意識到問題有些復雜。這首詩是我2007年1月所作，不僅發(fā)表于《美術報》等報刊，而且在出版的《李一詩草》、《變魯集》中均收錄了此詩。此詩寫的是我學習多年書法的切身體會。學詩經(jīng)驗告訴我，寫詩，個別詞句可能與別人重復，但一首絕句28字，不可能與別人字字相同。于是帶著好奇心開機上網(wǎng)查雅昌藝術網(wǎng)有關王蘧常書法的拍賣紀錄。上網(wǎng)一查，不免大吃一驚。網(wǎng)上赫然有上海恒利拍賣公司2010年11月拍賣的《王蘧常章草自作詩十一首》的圖版和文字，不僅其中的《燈下偶書》之二（即霍國強抄錄者）是我的詩，其他十首也全是我的詩作，落款竟然是“王蘧常”，時間是“甲子春書舊作成一律”。再看拍賣紀錄：手卷，水墨紙本，縱19.5厘米，橫131厘米，約2.3平方尺，成交價為人民幣8.4萬元，拍賣時間是2010年11月3日。
真讓人啼笑皆非，這個署名“王蘧常”的手卷偽作從詩的內容到書法形式都是摹仿2007年8月由中國青年出版社出版的《李一詩草》?！独钜辉姴荨肥珍浳?003年至2007年詩作29首（其中絕句27首，七律2首），手卷偽作從《李一詩草》中抄襲11首絕句，除《燈下偶書之二》外，其他10首分別為：
燈下偶書之一
斷箋零紙兩三張，執(zhí)管躊躇意已蒼。寫到無人無我境，任他地荒映天荒。
贈印友之一
紅妍白澀蛟龍走，雄渾蒼渾氣度宏。微意高情誰可語，深宵幾許奏刀聲。
贈印友之二
鋼刀爽利見精神，典奧清真古意淳。我有詩心無處著，臨風遙寄品高人。
南游
西洋行遍又南洋，寒雨熱風本故常。滄海白云何限意，高天默默地玄黃。
贈菲律賓華僑
千枝萬葉一根生，隔海長存翰墨情。先祖風神華夏韻，心魂相守夢長縈。
歐游閑吟·出關
居然忙里暫偷閑，浩蕩清游出國關。萬里天風鵬正舉，蒼茫云海隱千山。
西班牙海灘
斜陽沙暖海風滋，少女放懷見玉姿。出水芙蓉天作畫，驚濤拍岸地吟詩。
異國夜聽紅樓趣聞
百年日日說紅樓，高論奇談辯未休。舊夢未圓新夢起，青山何礙水東流。
圍坐雅典露天酒吧
樓高風爽夜燈華，閑坐悠然夜品茶。說到古今興廢事，此身渾忘在天涯。
游地中海
曾經(jīng)滄海欲何求，擊水中流意未休。欲化鵬鯤騰翅去，逍遙直上九天游。
作偽者照比著《李一詩草》的格式，有選擇地抄襲了這11首。11首內容全抄，只是把個別題目變了一下，如把“西班牙海灘”縮成“西海灘”，把“異國夜聽紅樓趣聞”縮為“紅學趣聞”。除了題目的“縮”，還有跋語的“增”，所謂“甲子春書舊作成一律”，《李一詩草》是沒有的，這一“增”也露出馬腳，11首詩都是絕句，何來“書舊作感成一律”。最卑劣的是把我的名字變成了“王蘧常”，把創(chuàng)作時間提前到“甲子年”，“甲子年”是1984年，而《李一詩草》中的詩均是2006年后所作，等于把創(chuàng)作時間提前了幾十年。王蘧常先生是1989年謝世，作偽者把手卷書寫時間寫成1984年，目的想弄假成真。
王蘧常先生學問好，人品高尚。我曾有論書絕句評其書法：“熔秦鑄漢勢宏恢，拓土開疆此霸才。河漢朝宗濤九曲，長鳧短鶴謾驚猜。”他老人家的詩文書法自成一格，作偽者的這種行為既損害了王老的大名，更侵犯了我的著作權。
2014年6月18日于中國藝術研究院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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